庭。

【顺星／星顺】三万里河东入海（番外）

初春挣脱冰雪禁锢终于来临，柳条抽出细细的嫩绿芽，微风不燥，阳光也温润得恰到好处，落霞山下酒海棠一排一排错落有致，摇出一地轻盈树影儿。

与落霞山的静谧景色不同，仅仅十里之遥，属于蛟龙海战特别行动营的跑马场上，此刻却是人群熙熙攘攘，鼓声震天，看热闹的小士兵们三五个湊在一块儿正高声讨论，他们面前的地上零零落落散着碎银子和铜钱。

“我赌罗校尉赢，一两银子来不来！”

“那我押顾校尉，别看人家平日里看着不好接近，弓马术也着实是拿得出手的。”

此时士兵们讨论的正是今日跑马场会举行的一场骑射比赛，较量双方分别是最近新任校尉的罗星和顾顺。顾顺从入营起就听说了罗星的名号，他很想跟罗星比一场弓马术，这两年每次见到罗星总要提一提，近几日正逢两人军阶晋升，罗星便允了这事，一方面他想看看这混账玩意儿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天天在他跟前嚷嚷，另一方面罗星终归还是有着少年人的血性。毕竟都是及冠的正好年纪，少年手覆千秋心中有幽壑，撕开生命的裂缝便可寻一片广阔，在顾顺眼里的斗志同样存在于罗星的眼中。

“你要是输了怎么办？”

锣鼓喧嚣和鼎沸的人声并没有影响到此刻正在跑道上牵马准备的顾顺，他看着跑马场远方，唇角的弧度颇有些势在必得的味道。他凑过去用肩膀抵了一下罗星，开口问道。这话任谁端着一副笑模样来问都有点欠揍，但从顾顺口中说出来偏偏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我不可能输。”

罗星将贴在面颊上的碎发尽束到脑后，露出淡青鬓角凸现着年青人的干净利落，他丝毫不理会顾顺的嚣张语气，语气淡淡地回了一句，只是眼里也藏着焰火，裹着的尽是不服输的气势。

“没有谁是不会输的，你可别这么自信啊。”

顾顺一拉缰绳，马儿长鸣，他伸手挠着马背安抚，轻扬下颔挑衅的看了一眼罗星。

“那如果你输了怎么办？”

罗星没有理他的挑衅并且反问了一句，这场比试前他们就说好输的人会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只是两人都不觉得自己会输。

“我会输？”

果不其然，顾顺听罗星这么问挑起一边眉毛嚣张不已。罗星气笑了，他也不认为顾顺会给他什么好的回答。

棋逢对手，都是一样傲的人，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相遇注定他们越走越近，一如烟火撞星辰，就好像像上天计算好的那样恰如其分。

“准备！”

号角声响彻整个跑马场，伴随着一句一准备，罗星与顾顺分别翻身上马，戎装在风中猎猎作响，陡然间两人的气势似乎都变了。

落霞山跑马场是乾元最大的训练场，可供上万名士兵同时操练，此时顾顺和罗星正骑着马在跑道上准备，距离跑道八百步的场地中心共放置着十个箭靶，顾顺和罗星只允许在跑道上策马，射中靶心多数者胜出。

猩红色的信号旗在风中荡沃，红黑两匹千里良驹顿时从跑道两侧如闪电般疾驰而出，在风中形成两道红黑流线，几乎是眨眼间，第一个红靶上已稳稳嵌入两支羽箭。

顾顺遥遥看了罗星一眼，眸中聚起风暴战意几乎要化作实质，他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旗鼓相当的对手了，快意从胸腔中爆炸开来。他很快弯弓拉弦射出第二支箭矢，就在箭尖即将中靶之时，从不同方向破空而来的属于罗星的那支羽箭也正中靶心。

罗星在每次箭离弦之后，基本上都不会去看靶，他知道自己不会脱靶，这是疆场历练之后的莫名感觉，也是对自己技术的极致自信。罗星同样很傲，只是他的傲更多的时候不显，而顾顺的傲则写在脸上。

两支箭离手，罗星便觉得这次比赛其实可以不用比了，他跟顾顺最终会是平手。他清楚自己的弓马术，这种在别人眼里看来很难的流动骑射对于他而言只是基本功。同时罗星也清楚顾顺的骑射水平，顾顺的能力就和他这个人一样，霸气外显得让人移不开眼。

经过两年多的或相处或并肩作战，罗星觉得自己基本摸清了顾顺的性格，本身实力与狂绢的行事作风并驾齐驱，绝对是有资本高调的人，所以罗星从来没有轻视过他。罗星取了第三支羽箭，目光注视着靶子。他的眼神不同于顾顺的明亮，反而更像是一湖深水，情绪都被压在深深的湖底，却愈发显得深邃。

嗖嗖嗖的声音不觉于耳，约莫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广场中心的十个靶便只剩下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是，罗星拉弓的同时顾顺却停手了，他在罗星完成最后一次射靶之后，才搭弓取箭。顾顺双腿夹着马腹，瞳孔几乎压成一条直线，他紧紧盯着罗星的那支羽箭，在骏马疾驰的幻影中捕捉着靶心，然后顾顺的指尖一松，羽箭如流星呼啸而过。顾顺最后射出的那支箭将罗星之前射进去的箭镞压得四角开花，箭身裂开爆成两段掉在地上。

“顾顺胜！”

听到最后的评判，顾顺挑眉看了一眼罗星，眉眼里尽是得意，而罗星只是失笑，骂了顾顺一句小痞子。压箭这回事，罗星也做得到，只是他没想到顾顺为了赢他会压他的箭，说到底还是罗星比顾顺更老实一点。

比赛结束之后，已近傍晚，顾顺拎了一坛子酒就和罗星站在落霞山下，酒海棠已经都开了，花香怡人。

“行，算我输了，你想怎么样？”

罗星靠着一棵树，仰头将碗里的酒喝了一口，他看着顾顺，准备履行他们比试前就说好的要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如果我说输了的话，那就予我一吻。罗星，这样你还敢不敢说是你输了。”

顾顺视线落在罗星脸上，有点放肆，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满足与罗星之间的这种简单关系，一开始他把罗星当竞争对手，后来这种想要竞争的关系，便不再单纯了，男人之间表达情感从来就不需要扭捏，于是他就这样毫不避讳的问着罗星，我想要你一个吻你给不给。

听到顾顺这么说，罗星眼里不见多少诧异，他向来冷静的有些刻板的面容上此刻笑意明显。罗星这个人其实很少笑，更多的时候他都收在鞘里，只是顾顺是他的变数，可以轻易改变他的情绪。或许就是从第一次见面，顾顺问他敢不敢跟我比一场的时候，顾顺这个人对于罗星来说，就是不一样的存在了。

“我敢。”

罗星伸手摁住顾顺后颈，拉进了自己和顾顺之间的距离，他一字一顿的说着我敢，瞳孔里的深邃漩涡让人逃不开。

紧接着顾顺的吻就落在罗星唇上，一切都那么自然。当时他们可能想过也可能没有想过，意识到或许也没有意识到，但确确实实，他们往后岁岁年年，黄泉陌路，不论生死，也都从这一个吻开始再也割舍不开了。

最初的想要竞争是怎么变成相互喜欢的没人能说得清，但喜欢就像烈酒入喉，醉醒参半之时，我想见的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