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

我的cp是真的。

【顺星/星顺】三万里河东入海(三)

01

次日黄昏,东海。

军帐顺着海岸数里之遥的山脉沿线驻扎,无数战船锁在浅滩上错落有致,战马漫步饮水,放眼望去蜿蜒不绝。恰逢落日西沉,正是黄昏鸣金结束操练时,营地里士兵来去行走井然有序,脚步扬起的尘土在余晖下反射出雾蒙蒙的金光。

帐帘被掀开,罗星边将弓箭插入箭筒边迈着大步走出营帐。沿途归营的士兵经过,纷纷站住敬礼。罗星只是简单点了点头, 向主将大帐阔步走去,他明明没有言语,仅仅是用眼神随意扫了一圈,士兵们却下意识的浑身一颤。

“杨将军,顾相。”

罗星走入主将军帐的时候,杨锐跟顾顺正在讨论暗杀玉律叛臣的事宜,见罗星进来,顾顺扬眉看着罗星微微欠身致礼的动作,继续喝着茶,半晌才悠然开口,那种慢条斯理的动作让罗星觉得头又开始痛了。

“罗将军客气,在这里我又不是国相,只是先锋,如果按军阶算的话,倒是应该顾某向罗将军行礼。”

经过赶路那一个月的姑且称之为朝夕相处,罗星已经基本知道顾顺的脾性了,顾顺的话你只能听,而他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比如此时顾顺语意诚恳好像还心怀愧疚,但是他压根就舒服的坐在那把垫着厚厚貂皮的宽大藤椅上,屁股都没挪动一下。

“顾相是国相,礼不可废。”

而罗星端坐在士兵搬来的马扎上,脊背挺直不动如钟,尽显军人之姿,与顾顺那种没有骨头的瘫截然不同。罗星似乎并不想在这些问题上多费唇舌,于是他抬头看了一眼杨锐开口道。

“今日辰时刚过,末将巡逻回来的时候见到一个年轻士兵在营地外踌躇不前疑似细作,末将心生蹊跷就将他抓来审问了一番,此人禀告了一些有关叛军方面的消息。杨将军,顾相你们怎么看?”

杨锐抚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略抬手示意座下士兵。

“趁顾相也在,带上来再审着。”

须臾之后,一名身带镣铐的青年或者称之为少年,被带进大帐。只见这个少年顶多志学之龄,他虽然满脸脏污,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但是这些都掩不住这个少年一双明亮透彻的眼睛。

“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杨锐敲着面前的桌案,声音因醇厚而不怒自威。

“禀告将军,小人名叫陆麟,是临昭王麾下的一名士兵。前段日子奉副将郭海之命,随军护送玉石入玉律国,谁知道等小人回军复命后才发现年仅十四岁的妹妹竟让临昭王……”

这个名叫陆麟的少年年岁还不大,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说到悲伤之处哽咽了很久才继续说着。

“小人势必要为家妹报仇,故意接受了临昭王的赏赐打消了他的戒心,然后趁机逃了出来。小人知道,各位将军是一定会打败临昭王的,因此才辗转逃到这里。”

顾顺眯着眼睛,视线只是随意落在这个少年的脸上,他轻轻摩挲着下巴问跪在帐中的少年。

“你可有有用的消息呈上来?”

“回将军,玉律国的飨衣节要到了,叛臣格木那每年都会在这一天去寺里听经,今年他会去东海西岸的法承寺,并且会在那里约见副将郭海,小人觉得他们可能会商讨什么计划,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否有用。”

顾顺没有回答,继续问道。

“其他的呢?”

“玉律国叛军的粮草的分布和玉律的地势地形,小人也知道一些。”

“我方是与临昭王对战,为何你说的都是玉律国的消息?”

顾顺手指敲着自己的膝盖,眉眼舒展开来却丝毫不见笑意,反而透着几分危险。

“小……小人觉得,临昭王的军队是因为有玉律的支援才……才久攻不下,不如先把玉律的叛军给打了……”

不知是顾顺的气势太逼人还是其他,跪在地上的少年开始有点发抖,而顾顺听完之后,终于舍得站起来。他踩着军靴的长腿一伸,三两步就走到那个少年面前,抱臂很随意的站着却偏偏显得居高临下。虽然顾顺的唇角微微翘着弧度,但其实却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只见顾顺轻抬鞋底踩在少年的手背上,他向来轻浮而又略显无畏的眼神中第一次有一点阴冷,蓦然他脚底用力狠狠踩着少年的一根手指,那个力度是绝对会断的。顾顺就维持着这样的动作,缓缓开口。

“我这个人吧,疑心特别重,再说一遍你刚才所说的所有话,错一个字我就踩断你一根手指,直到你的重复完全没有错误为止。”

“顾相,这不合规矩,我觉得他说得应该是真的。”

罗星站了起来,向来无悲无喜的面容上硬生生显着一丝愤怒。罗星这样的人,行军久了,举手投足间不仅犹带风霜,更有军人的正气。他心里有一套自己的准则,军队里的铁血严谨,造就了罗星独特的性格。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所以他觉得顾顺的行事作风未免太邪性,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顾顺居然会这么狠戾。他以为顾顺最多只是嚣张,但不至于不分是非。

罗星就这样平视着顾顺,因为角度的关系,眉宇向上横斜如剑锋,眼底又幽深森寒,仿佛见不着底的深渊,连一丝光芒都反射不进去,令人心底下意识地生出一股寒意。

“还等什么,说。”

罗星这样的眼神好像激怒了顾顺,但是顾顺很好的控制住了情绪,他没有理会罗星的问话,只是眼神冰冷的看着这个叫陆鳞的少年。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在一声又一声的惨叫中,顾顺终于听到了完整的复述,他从怀里摸着一个药瓶丢在地上,然后看都没有看罗星一眼就走出军帐。顾顺看上去好像并不在乎什么,但是罗星的眼神让他不想在军帐中再多待一秒。他跟罗星之间五年的空白,是他没办法去填补也不能去填补的。

02

罗星觉得自己在遇到顾顺之后,底线一次一次的被降低了。要放之前,顾顺这样嚣张跋扈的人,罗星是理都不会理,顶多会因为顾顺的身份对他敬而远之。罗星想,顾顺在京中大概真的是横行霸道惯了,估计也是没有遇到过逆着他意的人,所以刚刚在杨锐军帐中自己不过是表达了一下对他做法的稍稍不满,顾顺就连晚饭都没去吃。罗星想了半天,还是没坐住,他拎着一个油纸包走出自己的军帐去找顾顺。

“顾相。”

罗星找到顾顺的时候,后者正坐在营外一个小斜坡上喝酒,地上横七竖八的滚着几个酒葫芦。顾顺听到有人喊他便斜眼循声看过去,他喝得有点多了,视线落在罗星身上的时候还有点飘。

顾顺这个时候其实是不想面对罗星的,他掂了掂手中的酒葫芦,眉眼间隐着点自嘲意味。他不愿接受,罗星会有用那种冰冷的眼神看他的一天。但顾顺掩饰得很好,他眯着眼睛饮了一口浊酒,身着细铠在月色下泛着冷光,顾顺掀了掀眼皮随即喉间滚出一声轻笑。

“是罗将军啊,找顾某有何贵干?”

罗星见顾顺端着一副“我知道你是来兴师问罪的,但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语气,心头无名火起,他攥了攥拳头,丢下一句硬梆梆的没事后转身欲走。但心里总是有一股莫名的情绪让他顿在那里,这种一见顾顺就无法受自己掌控的状态让罗星异常暴躁。

“没事就滚回去别在这站着,碍眼。”

顾顺边说着目光边停驻在罗星挺拔得沉默如磐石的背影上,眼眶不自觉有些酸涩,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内心奔涌的情绪,一句“罗星我很想你”在唇齿间磕绊了数回最终化为叹息融冷酒入喉。

顾顺的话如一粒烟火落入枯草燃燃成烈焰,灼烧着罗星绷紧的神经,他狠狠将手里提着的纸包摔到地上,数次呼吸间就走到了顾顺的面前。罗星冷脸抽了一支背上箭筒里的箭抬手就抵着顾顺的喉咙,这个时候罗星只觉得去他娘的身份吧,他非要好好治治这个目中无人的国相爷。

“顾顺,别把你京中的那套行事作风带到军营里来,手废了对一个士兵来说基本就是断了前途,在你眼里,生命是不是就跟蝼蚁一样。”

顾顺听着罗星的话,怒极反笑,向来泰山崩于前也岿然不动的神色有了一丝裂缝。

“如果,今天他带来的消息是假的呢?如果他是故意投诚的呢?那你还会像对一个士兵那样对待他?罗星,枉你行军多年,这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吗?”

“不要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城府深沉,精于算计。”

罗星想起他见到的那个少年的眼睛,明亮清澈,有着少年人的血性,像极了罗星梦中经常会出现的一双眼睛。而且那个少年顶多十五六岁的样子,罗星不愿去想如果那个孩子手废了会怎么样,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那个孩子有问题,我任军规处置。”

罗星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头也不回的走回营地。

顾顺在罗星的背影看不见之后,才慢悠悠走下土坡,他拍了拍软铠上的土,月光恰时摸进他的瞳孔,使得顾顺的眼神有些温润,不像刚才与罗星针锋相对时的犀利。顾顺面上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口的钝痛让他快要站不住。

他眯眼看着那个罗星扔在地上的纸包,弯腰伸手拾起来拆开,可能是近日阴雨地上还有些水,油纸不可避免的被浸透了。里面的酥饼因摔到地上而有些碎,有的还沾上了一些泥点。顾顺撇撇嘴,随意掸了掸纸包后用手捏了一块饼放进嘴里,他皱了皱眉觉得有点难吃,但是他好像没有在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相爷,就这样站在月色下,默默将一包从地上捡起来的酥饼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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